三
長期以來,製造業作為富國的扶梯、發展的引擎,一直受到理論和經驗的雙重檢驗,但隨著現代產業中製造業服務化和服務業製造化的特征日益明顯,製造業作為富國引擎的地位不斷受到質疑,鑒於新型服務業資本密集度和技術密集度不斷上升,並逐步呈現出製造業的規模經濟和效率經濟特征,且可貿易度不斷提升,服務業成為新引擎的呼聲日益高漲。
但筆者認為,對於服務業成為新引擎的這類觀點,需要冷靜審視,不宜過度誇大。無可否認,服務業製造化和製造業服務化是數十年來產業特征的典型變化特征,服務業對製造業的價值增值和價值實現的貢獻日益突出。但在注意到服務業份額不斷上升和其製造化特征日益明顯的同時,還應注意到以下現象:首先,在產業關聯性和溢出效應上,服務業仍比製造業弱,作為中間投入的提供者和使用者,製造業與其他行業的互動關聯更加強烈和頻繁,而且與服務業相比,製造業具有更高的就業乘數;其次,雖然製造業在發達國家所占份額不斷下降,但製造業生產率增長仍高於其他行業,製造業始終是占研發投資份額最大的產業,美國製造業企業承擔了私營部門接近70%的研發支出費用;再次,儘管服務業生產率增長和可貿易性不斷提高,但仍未能超越製造業,製造業對整體生產率的提升和貿易平衡仍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最後,製造業的創新和服務業的創新存在重大區別,製造業的創新更多集中於產品創新和工藝創新,而服務業創新更多地集中於市場營銷和組織創新這類“軟創新”,對技術進步而言,製造業的作用更為強大。
值得注意的是,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後,發達國家所倡導的製造業回流戰略,不僅只是為了緩和國內矛盾,如就業和收入兩極分化問題,而且與發達國家對新一輪數字技術的戰略布局密切相關。當前,以人工智能、大數據為代表的新一代數字技術雖然在表現形式上日益數字化、服務化,但卻比互聯網時代更加依賴於製造業基礎,隨著數字技術進入人工智能、雲計算和雲存儲時代,對專用芯片、數據中心和數據傳輸設備的需求會進一步上升:以美國為例,2020年,美國製造業的雲技術利用率在上半年就增長了140%,數據中心的新增建築面積每年超過了800萬平方英尺,而未來五年,僅人工智能芯片市場就將產生大約350%的爆炸式增長。不僅虛擬的數字來自物理實體,而且分析、存儲和傳輸也依賴於物理實體。
中國製造業占比的持續下降,與西方發達國家製造業占比趨穩回升,是一個警示信號,必須高度重視。雖然中國製造業比重下降有一定的客觀性和必然性,如製造業中的非製造環節的不斷分離,形成服務性產業等;但也有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發展不平衡,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生活性服務業領域和智能製造業的發展不平衡等結構性失衡因素,這是導致近年來中國製造業從業人數和資金流入放緩甚至下降的主要原因。長期來看,由於服務業更多地作為製造業的中間投入和終端延伸,出於國內經濟安全穩定的保障,我國不僅必須保持一定的製造業規模以吸收服務業投入,也需要發揮製造業在技術溢出和產業帶動方面的強大作用,尤其是在新一輪數字技術革命中,更需要發揮先進製造業的戰略引領作用。如果任由製造業尤其是先進製造業比重持續萎縮,中國將無法在新一輪技術革命浪潮中搶得先機,失去提升產業鏈和供應鏈地位、鍛造產業鏈和供應鏈強度和韌性、補齊產業鏈和供應鏈斷點和短板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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