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霸後王 伐謀伐交
首先,美國大選後的中美關係難以樂觀,前任政府的民粹囂騰風格或可稍戡,持續堵中抑中的既定政策不會改變,其實本世紀以來一直都是如此。上世紀末蘇聯裂解,舊冷戰結束,美國不戰而屈人之兵,成了唯一寂寞的超級強權,每年的軍費開支占全球一半以上,豐滿招損,可能也是今日國勢下滑之因。相較之下中國國力厚積薄發,近十年更是扶搖直上,在不少項目上勇奪第一,當然威脅到美國的獨霸地位,必欲遏抑而後快。911恐攻之後的聯合反恐,915華爾街金融風暴不得不有限合作,其實睽違猜忌之心從未泯除。前政府任期內一連串針對中國高新技術的短板痛擊,離間台港分離勢力反中等,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新政府上台,看不出有任何理由或跡象會有根本的調整,這點敏銳的透視非常重要。
學界對這種強勢競爭,多持“修昔底德陷阱”或杭廷頓《文明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等觀點,認為勢不可免。更早還有經不起考驗的“中國崩潰論”,近年則常提日裔美籍學者福山所謂“歷史終結論”,斷定自由民主制度已是人類創制的結論,舉世政府共同的歸趨。然而幾十年來的世局發展似乎不盡如是,逼得福山本人一再修訂,卻難免偏見與投機之譏。這幾年來美國所做所為,乃至大選前後的魯莽滅裂,
已充分暴露這類唯西方思想是尚主張的弱點,即便要為之遮掩強辯亦所不能。
再往上追溯,上世紀英國哲學家卡爾波普爾巨著《開放社會及其敵人》也對西方體制頗多溢美之詞,而今也見出許多漏洞。這種兩極對立的思考模式,總選定己方為善,異端為惡,矜己伐人便是聖戰,往往流弊無窮。若依中國的太極思維,凡事都有陰陽兩面,陰中有陽,陽中有陰,陰極轉陽,陽極轉陰,自以為是的外敵就算盡滅,內部必然滋生新的異類,又成對抗形勢。真正解決問題的關鍵,不在誰消滅誰,而在維持陰陽和合、剛柔互濟的動態平衡。簡單舉例,《易經》臨卦二陽浸長,生機勃勃,《大象傳》稱:“君子以教思無窮,容保民無疆。”鼓勵創意,開放自由,沒有疆界限制。卦辭稱:“元亨利貞,至於八月有凶。”大好形勢會徹底逆轉為大壞,濫用自由失去應有節制,反成難以收拾的民粹之災。陰歷八月相當陽歷九月,911、915皆可作如是觀。
西方唯我獨尊的霸權思想根深柢固,與其一神教的信仰有關,上帝創造一切,福音廣被,信眾只能接受方得永生,俗人再怎麼勤修不可能取代而變成上帝。東方儒釋道的理念與之迥異,人人皆可為堯舜,人人皆有士君子之行,眾生皆有佛性,法緣殊勝可成三世諸佛,《易經》乾卦的最高境界是群龍無首,而非一人高高在上的飛龍在天。美國處理國際關係,要大家接受其體制,卻不容別國超越而取代他。
中國自古即有旗幟鮮明的王道理想,將之落實則必有富強的國力,簡單講,足以稱霸而不為強凌弱眾暴寡之事,盡心濟弱扶傾。今人談王道每引孟子,其實迂闊難行,其義理根源與究竟在《易》與《春秋》二經。世勢如此,非論辯可解,只能精進自強以扭轉大局。《易經》師、比二卦居先,講的是勞師動眾的軍事抗爭與合縱連橫的外交謀略,同人、大有二卦在後,揭櫫世界大同的理想境界,卦序如此安排,明示先霸而後王的濟世方案。國際和平相處後,進而維護自然環境生態勿肆意破壞,尊重各民族文化傳統習俗不強人從己,這就是全易圓善有終的謙卦,卦爻全吉無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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