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懷著對民族舞蹈重建的自尊心,前輩們對古代樂舞不斷地挖掘與整理,使文物不再作為創演素材,而是兼具了探索中國古代樂舞文化的新使命。敦煌舞、漢唐舞由此與戲曲舞蹈共同成為中國古典舞的三大流派。
21世紀初,中國現代舞、當代舞的發展啟發了這一時期編導們的創作,以中央電視台春晚的《千手觀音》(2005)、《飛天》(2008)為例,在舞台裝置與身體表達上更加突出新穎與創意。伴隨著一帶一路”發展的新機遇,現代舞劇《蓮花》(2014)、芭 蕾 舞 劇《敦煌》(2017),又為敦煌石窟藝術的舞蹈“活化”提供了不同舞種的演繹新形式。聚焦當下《唐宮夜宴》(2017)、《龍門石窟》(2021)、《只此青綠》(2021)、《散樂圖》(2023)等舞蹈作品,創演方式已打破了固有的模式,不再聚焦於“形”與“像”,而是在“情”“意”“境”中追尋。
從思想解放到舞台創造:文物“活化”的舞蹈創演方法
從《天女散花》至今的百年發展中,文物“活化”的舞蹈創演方法基本圍繞著以下三個要素展開。
首先是思想的解放為編導打開了更加自由的創作空間。在創作過程中創造性轉化的關鍵,是用舞蹈身體表現文物形象;而創新性發展的難點,是如何用舞蹈語言表達屬於文物本身的傳統文化與精神內涵。例如敦煌壁畫中的伎樂天形象,如何突破人與“神”的藩籬,破壁而出?漢代織錦護臂“五星出東方利中國”如何演繹出古代各民族之間的交往與交融?傳世名畫《千里江山圖》如何通過舞蹈帶領觀眾通達人類情感的深處?這就需要編導不斷解放思想,不斷學習,對中國傳統文化進行更深層的研究與理解。
其次是以模仿文物的典型形象來實現文物“活化”。模仿論是許多藝術理論的出發點,《千手觀音》的編導張繼鋼曾經在創作時多次赴雲岡石窟、上下華嚴寺、太原崇善寺等洞窟廟宇觀看壁畫造像,並得到啟發,舞蹈的開場造型就來源於佛教造像千手觀音的典型形象;《唐宮夜宴》也是在參考了河南安陽張盛墓出土的隋代樂舞俑典型形象的基礎上,吸收了大量隋唐時期樂舞考古發現,塑造出了帶有強烈生活市井氣息的唐代樂舞;而《只此青綠》中的舞蹈,除了舞蹈身體造型的模擬以外,還運用頭飾的發髻、服飾的雙袖等,給觀眾帶來了山石、山的紋理、山間瀑布的想象。
第三個要素是借助文化想象,通過舞蹈語言讓文物“活”起來。如何讓靜止的“千手觀音”“陶俑舞人”“傳世名畫”舞起來?需要借鑒中國舞蹈身法規律,以及古代歷史文化的綜合素養,通過編導的想象與創造力轉化為舞台舞蹈。例如《絲路花雨》中的經驗是運用中國古典戲曲舞蹈中“欲前先後,欲左先右”的動勢規律,將戲曲舞蹈身體運動語言的邏輯,注入到敦煌壁畫舞姿形象中,讓靜態的敦煌壁畫造型“舞”起來;《五星出東方》從漢代織錦護臂展開歷史爬梳與文化想象,再現出了西域多民族交 往、交融的樂舞場面,舞段《燈舞》參考了今天西北少數民族民間舞蹈的“活態”遺存,用旋轉、扭胯、S形曲線動作,表現出古代西域樂舞的婀娜,使得舞蹈創作既不扁平地依靠想象,又兼具豐富的“活態”依據,既不喪失傳統,又保持一定的創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