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戰爭導致美國霸權吸引力劇降,被多次包括美國在內的全球性民調結果所證實。2003年11月,53%的歐洲人認為美國在世界和平進程中起負作用,祗有27%的人認為美國的作用是積極的。〔6〕2006年美軍深陷伊拉克而伊朗核問題成為國際焦點時,英、法、俄等12國的大多數國民認為美國而非伊朗是世界和平的最大威脅。歐洲民眾對布什處理國際事務的認同度從2002年的38%下降到2006年的18%。〔7〕從2002年到2006年,強烈的反美主義——無論是民意調查顯示的還是政治遊行表現的——在全球隨處可見。〔8〕
第二,華爾街金融危機展現的美國金融帝國主義的獨斷性、掠奪性、危害性,進一步削弱了美國霸權的“合法性”和吸引力。
作為美國霸權主要組成部分的美元霸權,是長期以來造成國際經濟關係不平等、世界經濟不平衡發展和周期性動蕩的最大體制性因素。撇開資本主義制度本身固有矛盾不談,2008年華爾街金融危機的根本原因,是20世紀70年代以來基於美元霸權而不斷膨脹的美國債務經濟和虛擬經濟造成美國經濟社會多重結構性失衡:不斷快速膨脹的虛擬經濟越來越脫離實體經濟、不斷萎縮的中低端製造業越來越滿足不了寅吃卯糧的消費需求、社會總財富急劇膨脹而貧富差距不斷拉大,等等。建立在美元霸權基礎上的美國經濟過度金融化、虛擬化使美國從世界經濟中的頭號生產者逐漸演變為全球最大寄生蟲,致使國際經濟關係越來越不公平和世界經濟難以可持續發展。長期以花樣翻新的金錢遊戲忽悠全球投資者而不受監管的華爾街終於以次貸危機引爆金融危機。危機發生後美聯儲接二連三地實施量化寬鬆政策,既使美國債務負擔大幅稀釋,又使經濟剛恢復的國家尤其是新興市場國家經濟飽受流動性泛濫的危害。隨著美國經濟強勁復甦,美聯儲又接連收緊貨幣政策,使國際資本從新興經濟體大幅回流美國,致使美國資本市場持續繁榮而許多國家資本市場動蕩甚至崩盤。美國憑藉美元霸權翻雲覆雨,在釀製危機後轉嫁危機,實施以鄰為壑和“薅羊毛”的對外經貿政策,以殺人不見血的方式掠奪別國財富,徹底暴露了美元霸權的危害性。“美元變得不負責任,在很多時候,甚至成了國際公害。”〔9〕後布雷頓森林體系時代日益由“良性霸權”(benign hegemony)演變為“掠奪性霸權”(predatory hegemony)〔10〕的美元霸權成了“囂張的特權”〔11〕。總之,“金融危機不僅使美國繼續主導世界事務的能力受損,而且使美國霸權地位的合法性進一步受到質疑。”〔12〕在金融危機影響最嚴重的2009年,美國馬里蘭大學的“全球公眾意見”項目對23個國家和地區的近兩萬人進行的民調結果顯示,66%的世界公眾認為美國濫用其強大國力,逼迫他國按照美國意願行事,祗有26%的人認為,美國能公平對待其他國家。〔13〕2010年5月的一項民調顯示,三分之二的美國人認為美國在國際社會的形象負面,近半數受訪的美國人認為美國的實力和影響力在下降。〔14〕
第三,特朗普主義與美國日益嚴重的新冠疫情幾乎使美國霸權的“合法性”和吸引力喪失殆盡。
2017年1月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後就開始實施內外“新政”,結果是撕裂美國、擾亂全球。其“美國優先”的治國理念和反全球化的對外政策主張完全背離美國霸權賴以建立和維持的自由國際主義傳統,被稱為特朗普主義。
在經貿方面,特朗普以振興製造業、增加就業和消除美國貿易逆差為主要目標。他認為現行國際多邊貿易對美國不利,上台首日就宣布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議》,還揚言退出世界貿易組織。美國曾是國際多邊自貿體制的領導者,但隨著其國際經濟競爭力趨降,它公然反對多邊自貿體制,大搞貿易保護主義和經濟單邊主義,挑起全球性貿易戰,從而嚴重傷害了其國際形象。在國際安全方面,特朗普持絕對安全觀和單邊安全觀,大搞太空軍事化,試圖使核武器實戰化,先後退出伊核協議、中導條約、開放天空條約,從而加劇大國競爭和地區局勢緊張,使國際安全形勢嚴重惡化。在氣候環保方面,特朗普以《巴黎協定》損害美國經濟為由宣布退出。這一公然拋棄國際承諾、損害國際社會共同利益的行為被美國前財長薩默斯稱為對全球秩序構成威脅。〔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