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採取上述重大措施之前,鬆平永芳不僅沒有與遺族會商討此事,甚至都沒有告知,就私下做出了決斷。而這些甲級戰犯是發動戰爭的罪魁禍首,他們使246.6萬名軍人埋骨沙場,日本全國也在戰敗之際成為一片廢墟,戰犯們對此是責無旁貸的,將他們與普通官兵合祭於靖國神社,那些陣亡軍人顯然是無法接受的。當然,在這一過程中,政客也參與了這一決定,只不過他們躲在幕後而已。本來,靖國神社祭祀的是明治維新過程中的死難者,此後則作為陣亡軍人的祭祀設施。將甲級戰犯合祭其中,就使其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因此,靖國神社現任宮司德川康久(江戶幕府最後的將軍德川慶喜的曾孫)在去年元旦對靖國神社員工發表新年致辭時就表示:“為了回歸創立時的出發點,目前已到了改變理念的時候了。”
在宮澤看來,神社是國民祈禱國泰民安的場所,具有明顯的公共性。而當年一個宮司居然可以如此自說自話,私下決定如此事關重大的事項,此舉顯然使神社的公共性受到了漠視。而且這一決定過程完全是黑箱操作,毫無透明度可言。當然從實際效果來看,也是負面作用更凸顯。
還有一個重大問題,即關於此舉是否嚴格按程序呈報了天皇。作者明確指出,在鬆平永芳看來,奏報天皇純屬形式,因此便予以忽視。在鬆平永芳所著的小册子《為更好了解靖國神社》中,他坦承道:“過去這類事情都是上報並獲得認可的,如今也按慣例將奏議呈送皇室。”這裡鬆平永芳只提及奏報了皇室,但未提及“獲得認可”的必要性。
宮澤在書中還披露,鬆平永芳之所以這麼膽大妄為,居然由其一介宮司就出台了如此重大的舉措,是因為在他看來,只要不推翻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審判,不徹底否定“日本是一切罪惡的淵藪所在”這一認知,日本就不可能實現精神復興。鬆平永芳說他是根據《宗教法人法》的程序將甲級戰犯合祭於靖國神社的,但該法案的誕生與美軍對日本的占領是直接關聯的,而美軍占領日本則與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審判是互為表里的,是一枚硬幣的兩面。因此在宮澤看來,鬆平永芳的說法在邏輯上是站不住腳的。
在該書推出後的一段時間內,靖國神社並未立即做出反應。宮澤要求靖國神社由國家管理,這一思路並未跳出“靖國神社原教旨主義”的窠臼,但他明確反對宮司的自由裁量權沒有邊界,以至可以決定將甲級戰犯合祭於靖國神社這樣的大事。這清楚說明即便在日本神社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該書問世後,曾著有《靖國神社》一書的宗教學者島田裕已就做出呼應,表示很擔憂靖國神社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突然消失。在他看來,既然憲法明確規定了政教分離的原則,那日本政府就不可掌控和運營神社這一宗教法人,就必須明確規定神社並非宗教。但從現實情況來看,這是不可能的。因此這一重大問題目前是無解的。隨著遺族會中曾經歷過那場戰爭的人不斷謝世,連靖國神社內部也搞不清楚靖國神社本來究竟是怎樣一種定位。如今在靖國神社內部,也對糾正戰後70多年來所形成的各種扭曲和弊端感覺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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