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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的政治將在亞洲被決定 |
中評社╱題:亞太風雲變幻與兩岸關係的深化 作者:蘇進強(台灣),前國安會諮詢委員、國策研究院資深研究員、顧問
亞太緣何成為國際焦點
“未來的政治將在亞洲被決定,而不是伊拉克或阿富汗。”這是即將競選美國總統的希拉蕊對世界局勢發展的論述。而現任的歐巴馬總統也公開宣示美國縱然必須刪減國防預算,但也不會減少亞洲的駐軍與安全承諾。
2013年6月,中國大陸領導人習近平在加州莊園與歐巴馬會談,闡述“中美新型大國關係”時表示,未來兩國將以“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雙贏”為開展新關係的原則。同年8月中旬,中國國防部長常萬全與美國國防部長海格會談,包括中美共同參加2014年環太平洋聯合軍演與兩國軍事互信機制等議題,也提出以下五點基本原則,即“相互尊重而非一方主導”、“合作共贏而非零和對抗”、“相互信任而不是彼此猜疑”、“合作發展而不是單一失衡”、“開放包容不得排他利己”,這五項基本原則顯示中美兩國的“新型大國關係”,仍有諸多尚待克服的問題,從辯證的觀點言,欠缺相互尊重,互爭單方主導乃至劍拔弩張,欠缺互信彼此猜疑,遑論開放包容、合作共贏了,最明顯的例證即是近年來的南海問題。
實質上,歐巴馬上任之初,即矢言“重返亞洲”,並以“亞洲再平衡”(rebalance)戰略為其張本,強化與日韓的軍事同盟關係,將美國在全球的安全與經濟重心,由中東、南亞轉移而重返亞洲,其目標即在避免崛起的中國成為南海乃至亞洲的新霸權,甚至取而成之。
長久以來,亞太地區一直是美國在全球經貿利益的重要場域,根據近二十年的統計其比例高達三分之二,尤其相對於近年來歐洲的不景氣,亞洲地區卻維持穩定成長,中國大陸不僅由“世界工廠”演進成為全球最大的市場,並快速成長躍升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不僅超越日本,也直逼美國。故而,不論從政治、經濟乃至地緣戰略言,亞太地區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進一步言,南海、台海、朝鮮半島一直是亞太區域內三個衝突的熱點,其中,台海因兩岸政經和平發展,已降低軍事武裝衝突的可能性,但南海、東海卻因中、美、日的在主權問題、防空識別區及島礁的擴建、能源探勘、漁權等問題的競逐,而成為朝鮮半島之外的另一熱點,也使美日在東海的結盟更加深化。
2013年11月23日,大陸宣佈設立“東海防空識別區”(ADIZ),其所劃定的防空識別區與日、韓及台灣重疊,並包括釣魚台,同時也要求各國航空噐在此區域內必須提供飛行識別,倘有不配合者,大陸將採行防禦性緊急處置措施。
此一先聲奪人的宣佈,配合航母“遼寧”號行經台海前往南海進行演訓的宣示,不僅令事前未獲知會的美、日等國感到驚訝,並隨即表示反對的立場,即連台灣亦是被動獲悉。其後,除“遼寧”號航母外,大陸軍方各型機艦就在此區域內進行巡航、演習、監測,自2013年10月至2014年3月,即多達266航次,展現中國大陸在此區域內“軍事存在”的實力,同時也是對美日安保條約防衛指針“週邊有事”,涵括台海周邊海域“反介入”的具體行動,一方面也挑戰、削弱日本長期以來掌控東海區域的主導權,但另方面也使美國“重返亞洲”與日本結盟的戰略更加明確。
實質上,美軍在日本已有89個軍事基地,其中37個在琉球,駐軍達53000人,也是美國在亞太區域最重要的軍事基地,其與日本同盟關係的深化,並不令人意外。不過,在中日兩國因釣魚台主權而劍拔弩張時,美國卻不得不採取“兩手策略”,一方面表達支持安保條約的既定立場,一方面又派出副總統拜登訪問大陸,鼓勵中日兩國針對釣魚台主權問題“和平對話”,日方則視美國對釣魚台問題的態度為美對履行安保條約信用度的測試。
而在南海問題上,雖然12個周邊國家均宣稱擁有主權,但中國大陸近年來對東協國家的合縱連橫,已相當程度的掌握其在南海主權的主導權,儘管菲律賓與越南仍依恃美國背後的支持,不惜與大陸唱反調,菲國總統甚至到日本國會演講,公開指責中國在南海島礁上的填海造陸,在南海並無實質主權的美國也一再強調南海海域的航行自由,但大陸在南沙、西沙列島、島礁的填海造陸、構建機場、碼頭的動作並未稍止,各個聲索國因政經利益而以中國大陸馬首是瞻。
2002年11月,大陸與各東協國家曾簽署“南海各方行為宣言”,歷經多年的談判,一方面於2011年11月宣佈設立30億人民幣的“中國、東協海洋合作基金”,並列出與各國共同的20項海上合作計畫。另外,又在上述宣言的基礎上與各國積極進行“南海行為準則”的擬定,此一準則一旦定案,即明確拒絕美日介入南海,儼然成為“南海共同體”,則美國在亞太地區的地位勢必受到更嚴峻的挑戰。
令人遺憾的是,自1946年即擁有南海最大島“太平島”主權,並由國軍於1956年即派兵駐守的台灣,竟然無法參與南海相關的會談。馬英九雖然曾以“東海和平倡議”、“南海和平倡議”表達中華民國的立場,卻未獲大陸正面的回應。
中國走向世界的大戰略
2014年11月8日,習近平在北京宣佈將以美金400億設立“絲路基金”,並以此創設“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此即推動“一帶一路”的規劃,至今年五月止,參加此銀行投資的國家包括美國的歐洲盟友英、法、德等四十多個國家,台灣雖無緣成為創始會員,但大陸也多次表達歡迎台灣加入會員。
不可否認,一帶一路的規劃與亞投行的設立,無疑是中國大陸在亞太區域,主導政治、經濟、安全合作的重要起點,與上述的“中國、東協海洋合作基金”相得益彰,這也是中國大陸邁向全球化,讓世界“進入”中國,也讓中國走向世界的大戰略。
而“亞投行”的倡議及獲得的熱烈迴響,較諸美國在2013年倡導的“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以及由東協國家與中國大陸共同組織的“區域性全面夥伴關係”(RCEP),已有後來居上的態勢。然而,台灣未來如何參與TPP與RCEP,迄今均停留於議論階段,是否需要大陸給予協助,其實已毋庸置疑。
不論是亞投行或TPP、RCEP,不論是東海、南海、或兩岸關係,很顯然的,未來的國際局勢,不再只是軍事力的抗衡,也不再是單一國家與單一國家的和戰與否,而是區域間的政治、經濟、和安全的跨界整合,中國大陸的崛起亦在於此。其對美國“亞洲再平衡”的反介入,運用軍事與非傳統安全的政、經力量,整合形塑成為“中國夢”的願景,已改變了世界秩序由美國單一主導,轉而為美中共同參與的“新型大國關係”。
深化“九二共識”的互信基礎
支持台灣參與區域性組織
基於台海的地緣戰略,兩岸關係對亞太區域的重要性不言可喻。筆者以為,為期深化“兩岸一家親”,鞏固台海和平發展,“中國夢”當然不能欠缺植根於中華文化王道精神的民主、文化多元的台灣元素,而台灣未來的永續發展,亦不能自外於中國大陸的政經發展。爰提出以下的呼籲與建議。
其一,大陸宜透過兩岸制度性協商管道,讓台灣以適當名義加入南海會談,參與“南海行為準則”研擬,為兩岸共同維護南海主權,建立合作機制。其二,大陸雖已多次宣示,台灣可成為亞投行的會員,又何妨表達支持或協助台灣加入RCEP的善意。其三,兩岸在NGO的合作,應建立相輔相成的機制,走出以往“有你無我”的零和格局。其四,不論是WTA或WHO,大陸宜以更開闊的胸襟,正視台灣參與國際空間的需求,進而深化“九二共識”的互信基礎。
衍伸而言,不論是“南海行為準則”亦或一帶一路的“亞投行”,乃至TPP、RCEP以及NGO,其屬性、內涵或有不同,但卻都是國際與亞太區域政治、經濟、安全的綜合性機制,這些機制的建立都必須以雙邊或多邊的互信與共同利益為基礎,中國大陸其實可藉由在這些機制的主導權或影響力,支持、協助台灣的加入或參與,從而架構兩岸政治與軍事互信。換言之,大陸對台灣參與這些區域性組織、NGO的態度與立場,其實是“兩岸一家親”與否,以及在“九二共識”下對台灣參與國際組織是否做出“合情合理安排”的驗證。
(全文刊載於《中國評論》月刊2015年7月號,總第21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