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北京7月30日電/看到高考錄取通知書開始投送的消息,我又一次想起50年前高考入學的往事,塵封半個多世紀的一些記憶依然那麼清晰。知情者勸我把它們寫出來,那些瑣碎故事或可印證世事滄桑和時代的進步。
1959年我高中畢業,當時是在高考前就填寫報考志願,這讓考生很費心思:填低了怕“高分低就”,吃虧;填高了又擔心“一滑到底”,名落孫山,因為大多數高校喜歡收第一志願的考生。我沒為填志願的事犯愁,班主任李老師替我包辦一切。第一志願填的是復旦大學新聞系,他打聽到,那年該系在青島及周邊地區有一個招生名額。
李老師高中就讀於復旦大學附中,又喜歡寫作,對復旦新聞系十分向往。但他家庭出身不好,有個親戚是台灣外交部長錢復。政審通不過,也就與重點高校無緣,被山東師範學院數學系錄取,畢業後分到青島三中教數學。他也就大我們幾歲,朝氣蓬勃,教學很投入,班主任工作也幹得有聲有色。他的“復旦新聞夢”並未泯滅,而是寄托付於自己的學生,他選中了我。
那年的考場設在青島海洋學院,離我們三中有30多華里。晩上睡在青島二中學生教室,幾個人一間,4張桌子一拼就是一張床,大家和衣而臥,拿書包或卷一下外衣等枕頭。夜裡,傳染似的輾轉反側,不斷有人出出進進,焦躁的氛圍和陌生的環境讓人難以入睡,好在年輕氣旺,第二天還能打起精神入考場。兩天考試,李老師長時間在考場外等待。這令我感激又不安,唯恐辜負他的期望。
那年外文雖列入考試科目但成績不計入高考總分,這對我如同在押犯遇到特赦令。我們高一時才開始設英文課,老師是解放前齊魯大學教授,曾留學美國。他高調承諾,保證在3年內讓我們聽、寫、讀、說全學會。他要求極嚴,誰學習認真,成績好,他在高一4個班上大張旗鼓地誇獎;誰學習不上心,成績差,他也在4個班上指名道姓地數落。還真見效,原本不是主課的英語,竟喧賓奪主,同學們都興趣盎然地為它花超量的時間和精力。
但好景不長,大約七八個月後的一個課間,這位老師被公安局帶走,聽說罪名是“歷史反革命”。於是,學校又讓我們改學俄文,一位有些俄文基礎的老師現學現賣,過了一段時間他教不下去了,同學們也覺得學的沒意思,外語課就這麼不聲不響地取消了。
高考時,我矬子裡拔將軍,報了英語,入大學後便分到英語班。班上半數是上海同學,我的水平隔人家兩條街。我的外文被煮成了夾生飯且不說,還讓我對它產生敬而遠之的逆反心理。
大學統一發榜前的一天上午,學校教導處留守校工氣籲籲地找到我,說是上海來的人要見我。來者是位中年人,溫文爾雅,一見面就喊我的名字,見我吃驚,他微笑著說,“我認識你有倆月了”,這表明他早就認真看過我的檔案。後來知道,他是新聞系副主任伍老師,此番專程來青島是要見見市裡9位考上復旦的學生,組織大家一起赴校,路上好彼此有個照應。
又過了兩天,我收一封寫著我名字的厚厚的的信,內有一期新聞系學生會辦的油印刊物《紅色記者》,在這期迎新特刊中,有熱情洋溢的祝賀辭,有對新聞系的介紹,有對新生入學前準備工作提示,還有學長們的精彩詩文。
就這樣,尚未踏進復旦大門,就對“母校”二字的的意蘊有了更多領悟,她就像母親那樣給學子們親切關懷和溫暖。
我們幾個人從青島乘船抵達上海。一出黃浦碼頭,就看到“歡迎復旦新戰友”的標語。去學校路上,熱情似火的學長,不停地向我們介紹所經過街道的名字和特色建築的來歷,我記牢的只有鄉土氣息十足的母校所在地:江灣五角場。
學校很快就向家庭經濟困難的學生發放助學金。我家在農村,父母雙亡,沒任何經濟來源,享受一等助學金,每月發13.5元的餐券,這是全校統一夥食標準,4元零花錢,我們幾位特困生還到學校裁縫店免費做了一件棉襖、一條褲子,領了一雙棉鞋。這件棉襖伴我度過5年大學歲月。
(來源:環球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