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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台灣社團領袖澳粵交流團於孫中山紀念館合影 |
中評社╱題:官民分裂的兩岸關係 作者:楊開煌(台灣),銘傳大學兩岸研究中心主任兼教授
民進黨“報復執政”的符號明顯
台灣新政府上台之後,兩岸關係完全不是執政者原先信誓旦旦保證的“維持現狀”,而是婦孺皆知的有感倒退;不但是台灣經濟日窘、百業抗議,而且台灣海峽之間,也隱隱透露出暴風雨前詭異的靜寂,令人益發不安。一切問題的根源就在於新的執政黨不願意確認“九二共識”,這一個描述當前兩岸關係的法理事實最含糊的用詞。而且就在此種情境下,蔡政府還任命了田弘茂擔任海基會董事長,大家的看法都傾向於蔡自認為善意已盡,不再作答也不再努力,難怪大陸的學者也只能說“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吧”。
其實“九二共識”可以說是為民進黨執政,有意義地推動兩岸關係的發展所設計的彈性名詞,從表面上看,沒有“一個中國”;從內容上說,還可以自我詮釋。可惜當年正是在蔡的阻止下,民進黨政府踏出錯誤的第一步,以至於兩岸關係徒生許多波折,如今蔡執政當權,自然不可能自打嘴巴地接受“九二共識”。因此,兩岸關係的惡化,也可以說是自食其果了。
當然從蔡政府上台不足半年的角度說,蔡政府完全可以用新手來為自己製造的問題作辯解,至少也可以借由選舉制度的保障,台灣人民只得由他“玩”四年。但是在目前極快速變遷的全球化時代,台灣的被“玩”四年之後,恐怕無法想像會是什麼樣的情境。
從民進黨二度執政的角度來看,在心態上有兩個嚴重的問題,一是報復執政;一是反中執政。前者可以說是民主選舉政治的副產品,從英國到美國無不皆然,例如英國新政府7月剛上任之際,特蕾莎.梅最近在與法國電力集團(EDF)簽署一份經過修訂的協議後,政府最終決定放行欣克利角C核電站專案,批准了中國參與建設的核電站項目。美國在小布希時代有所謂的ABC(Anything But Clinton:意即反一切柯林頓總統的政策),現在的希拉蕊、川普也都反TPP,清算前朝、突顯變化是民主選舉的政治特徵(唯一超越此障礙的是南非的曼德拉總統),不過這些清算皆以政策為主;台灣的表現更是激進,更加突出,所以民進黨不僅僅是清算政策,而是進一步以轉型正義為名,在政治上對“敵人”進行報復鬥爭。
這一點的表現應該說蔡英文尤勝於阿扁,使得蔡英文執政以來,“報復執政”成為她最明顯的掌權符號。近則鞏固執政的基本盤,遠則可以為執政不利卸責,所以在可預見的未來“報復執政”都將是蔡執政的主軸。後者是蔡政府對外的表現,此一部份除了與前者反國民黨的心態密切相關之外,同時再加上受美、日長期殖民,以及國民黨早期“反共、仇共、醜共”教育的影響,對中國的蔑視、對中共的不信任,具體在“九二共識”的問題上,他們的核心是不願被“一個中國”原則框住,以免失去台灣分離中國追求獨立的合法性。在現實的政治中,他們原先還擔心,一旦承認了“九二共識”,屆時國民黨又拿出當年與北京的私下承諾要求民進黨承認;他們也擔心,一旦認了“九二共識”,北京方面肯定是步步進逼,接著要求承認“一個中國”原則,接受“一國兩制”的統一方案。
如今對國民黨的擔心大概已經過去,但是對中共的擔心則與日俱增。然而了解國際政治的都清楚,鬥爭的情勢和形勢不斷變化,手段和方法一定隨著調整,蔡政府在因應入聯的問題上不就和阿扁不同嗎?對中共而言,“九二共識”的核心,就是也一直都是“一個中國”,以往是以不同的“三段論”內容,如今則是以“九二共識”一詞,但原則核心一直不變,因為這是北京的核心利益,問題在於中共何時又為何作策略調整。其實這個道理並不難,因為中共希望兩岸可以和平統一,希望他們的方案台灣朝野可以接受,所以他才要調整。在此種思惟下,這正是台灣可以用智慧著力之處,至於民進黨期望中國分裂而台灣獨立,李登輝、阿扁當年面對的北京,都曾經不信邪,蔡更不可能有機會。
蔡應該做的是回歸“九二共識”使兩岸更和平,台灣得以發展,捨此別無選項。“九二共識”是否損害台灣利益呢?這就必回顧史實,從學理上了解。
從默契式到功能式的“九二共識”
在當代國際社會中,不論是國家還是政府之間不可避免而必須交往,有交往就有摩擦,不論促進交往或解決摩擦,都有必要協商。說到協商,在國際政治裡,不管是兩個國家還是兩個政權的交往,有兩個東西是比較重要的:一是身份明確,二是契約明確。身份明確意指相互的名分、名稱,例如是否為國家,是否為獨立政府或合法政府,這些是身份的問題,此一問題的重要,在於使大家清楚明白是誰與誰在協商。身份的確定是契約得以確定的前提,也是契約得以履行的保障。契約明確則有二層意義,對國與國而言,就是是否建交,建交就是契約形式強化彼此的身份承認,而且進一步建立彼此關係。就一般事務的層次,契約關係就是雙方協議、條約等。以兩岸關係而言,由長期敵對到啓動交流再密切往來,本身就是一個台海秩序重建的過程,兩岸當局勢必共同努力,制定一系列的規範,以便兩岸關係可以逐步正規化、規範化,這是建立兩岸關係和平發展必由之路。
然而,兩岸之間要達成協議,並不容易,由於歷史的原因,兩岸之間無法明確確定對方的身份和對方與自己的關係,因此,雙方一直無法進行談判,90年代開始,雙方在交流之中,碰上許多問題,協商解決成為當務之急,1991年中華民國在“國家統一綱領”文獻中,確認“兩岸均堅持一個中國的原則下”,國家在統一前,只以自“互不否認對方為政治實體”的糊模政治語言,來形容在中華民國憲法之下的另一個“合法”的“公法人”。而在實際的運作上,則以公權力委託中介團體的方法,解決實際的身份問題,如果當年中華民國不主張“一個中國”又何必折騰這些。而北京在後來採取了公權力委託中介團體的方法,相對成立“海峽關係協會”,兩岸雙方才可能進入協商、談判的新時代。然而當年中國大陸希望兩岸在協議中,文字化確認是在“一個中國原則”下的協議,以至談判到協議階段破裂,其後則以傳真方式討論“一個中國原則”,1992年年底最終大陸海協會確認了台灣海峽交流基金會的傳真信函,所明確表示的“兩岸均堅持一個中國的原則”,海協會作出“對一個中國的內容在經濟性議題暫不討論的承諾”之後,雙方同意以繞過身份確定條件,進行兩岸之間的協商。如果當年中華民國不是對一個中國的內容自有堅持,雙方在協議中文字化確認“一個中國原則”,又怎麼會有異議。
如今回顧這一段史實,可以發現當年兩岸之間,完全沒有損及中華民國的利益。反而可以在主要的政治原則相同的承諾下,即使身份不明確的情況下,同樣可以啓動協商,簽訂協議,治理兩岸的秩序,確實展現了創意的智慧。2000年兩岸將此一創意的智慧,名之為“九二共識”,逐漸地“九二共識”成為一個可以建立兩岸相互溝通、協商,保障兩岸和平,提供台灣發展的政治保護傘。
“九二共識”的奇妙就在於只要雙方有了一定的原則共識,則身份的模糊,並不阻礙雙方的互動,而且也可以商議契約。這種情況應該也只有講關係文化的中國文化可能包容。2008年之後,雙方回到“承認九二共識”的道路,雙方不僅僅協商定約,而且在雙方有了信誓守約的互信之後,“九二共識”就不僅僅開創出兩種可行交流:一種是經濟上的可交流,一種是社會上的可交流。而且嘗試以行動來創造出政治上交流的可能性,於是有了“兩辦”(大陸“國台辦”、台灣“陸委會”)的直接協商。至此我們可以發現兩岸已經將“九二共識”從原來啓動協商的功能,大大的提升為兩岸政治接觸的功能,為兩岸關係構建和平發展的長期穩定關係,奠定了極為重要的基石。
兩岸關係的演變
蔡英文上任後,兩岸關係終於進入了沒有“九二共識”的時期,兩岸關係當然是大幅倒退,呈現出“冷和平、熱鬥爭”的情況。蔡唯一能做的是在內政上加快加大趨“獨”的步代,以平衡在外交上不挑釁、不惹事,從WHA的獲邀到ICAO的等待,都保持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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