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評社╱題：民進黨派系共治的權力結構與智庫化發展 作者：柳金財（台灣），佛光大學公共事務學系助理教授
2008年5月20日政黨輪替民進黨下台後，派系逐漸以智庫的形態呈現，其運作則以立法院為重心。民進黨除以政黨名義設置智庫外，各派系也紛紛進行智庫建設，提供聯絡交流及政策溝通平台，藉此提供集體性選擇誘因，以政策倡議進行政治動員，獲取選票極大化目標。民進黨的權力結構分配機制，已從傳統“草根政治”轉換至“知識治理”，從街頭抗爭轉型為智庫建設；各派系競爭能力與資源整合平台，與智庫建設息息相關。
壹、前言
台灣執政的民進黨在召開全代會進行權力結構改組後，再度形成“派系共治、權力平衡”的權力分配格局，建立蔡英文總統總統兼黨主席為“派系共主”角色及地位。可以說，民進黨內已無任何政治領袖或派系，具有挑戰蔡英文總統政治威權及影響其領導決策的政治能量。此次作為權力核心結構的中常會、中執會改選中，選舉結果是新潮流系成為最大派系，其政治權力貫穿整個政府無論是中央層級還是地方層級及政黨內部權力結構重要職位，尤其是2024年台灣總統大選民進黨籍候選人，可能來自該系“南流”的現任副總統賴清德及“北流”的現任桃園市長鄭文燦。
一般觀點咸認為此次權力結構改變，仍然呈現派系共治及建立蔡英文總統為派系共主地位。各主要派系不僅在權力分配上雨露均霑，同時權力與職位分配，從中央層級政府機構貫穿至地方各級政府機構，從黨權擴展至政權，並延伸至國營事業。儘管各派系間政治聯盟與利益交換運作非常複雜，但各派系整合立法委員、地方公職人員及黨職人員資源與力量，成立各種智庫進行政策倡議及議題設定，尤其是圍繞著立法院為重心爭取選舉提名及政策倡議權。
民進黨首次執政時，曾於2006年倡議廢除、解散派系運作，但事實證明這是不切實際、一廂情願的思考，政治權力賽局本是集團競逐，無法消除團體政治運作。2008年5月20日政黨輪替民進黨下台後，派系逐漸以智庫的形態呈現，其運作則以立法院為重心。民進黨除以政黨名義設置智庫外，各派系也紛紛進行智庫建設，提供聯絡交流及政策溝通平台，藉此提供集體性選擇誘因，以政策倡議進行政治動員，獲取選票極大化目標。
貳、民進黨派系共治權力結構特徵
從權力結構分配平衡角度檢視，黨內各大派系皆雨露均霑，儘管新潮流為黨內最大派系，但此並非意味著該派系擁有絕對性政治主宰及優勢。黨內並無哪一個派系其權力基礎與結構大到“過半數”，擁有絕對的政治壟斷權力。在總統兼黨主席同時掌握政權及黨權資源前提下，蔡英文總統在“派系共治”下，反而具有“定於一尊”成為“派系共主”地位。
此種“派系共治”及“權力平衡”的政治權力結構，即使新潮流為第一派系也難以威脅黨主席政治權威，“派系共治”反利於黨主席在不同政策議題與人事甄補與其他派系進行合作、交換與結盟，從而避免受到優勢主流派系挾持與威脅，易於運用派系共治維持政治常態化運作及掌握政策主導權。
首先，維持上屆“派系共治”及“權力平衡”的政治權力分配結構。從這次民進黨全代會的黨權力結構改組選舉結果加以分析，在本屆30席票選中執委席次中，新潮流系佔有9席，及英系6席、正國會5席、海派（湧言會）3席、綠色友誼連線3席、蘇貞昌系統與黃偉哲系統各2席。而在10席票選中常委分配中，呈現出與中執委所佔比例一樣結構，例如新潮流系3席，及英系、正國會各2席；海派、綠色友誼連線及蘇貞昌系統各1席。不僅在黨權分配呈現“派系共治”，在中央政府政治結構也是呈現“派系共治”政治生態，例如蘇系蘇貞昌擔任行政院長、正國會領袖游錫堃任立法院長及新潮流領袖賴清德任副總統、陳菊任監察院長，英系蘇嘉全任總統府秘書長等，可見“黨權派系共治”已延伸至“政權派系共治”。
其次，新潮流穩居黨內第一大派系位置，政治權力貫穿黨政機構及地方政府，但並未掌握過半數絕對權力。不僅在黨權方面，新潮流擁有黨內9席中執委（全部30席）、3席中常委（全部10席），皆是黨內擁有中執委、中常委數量及比例最多派系。同時，由賴清德掌握副總統一職、陳菊掌握監察院長、蔡其昌擔任立法院副院長一職；在六個執政的地方首長中占三個，分別是桃園市長鄭文燦、親近新潮流系的台南市長黃偉哲、屏東縣長潘孟安。
復次，從派系“民主協調”權力分配轉為“民主競爭”，派系精英的派系屬性並非一成不變，存在轉換性及政治聯盟錯綜複雜關係，既競爭又合作，處於不斷分化與重組過程，但仍維持派系存在基本穩定盤勢。民進黨黨職改選每兩年一次，2018年因九合一選舉，為避免派系惡性競爭衝擊選情，黨內以協調同額競選方式決定席次分配。2020年因選舉結盟的海國會分家，海派自立門戶成立“湧言會”，退出海派的中常委黃承國則選擇與英系合作。
因此，在民進黨十席票選中常委的派系席次分配中，主要變動來自於原海國會分家後的勢力重組，此次權力核心結構分配分別是新潮流系3席、蘇系1席、綠色友誼連線1席、正國會2席、英系2席、湧言會1席；而在中執委部分，因部分派系無法取得協調共識，導致無法進行同額選舉。故在各派系間以協調方式分配席位並未獲共識，而是回歸傳統派系權力競逐的局面。
再者，扁系、謝系等元老世代政治影響力衰弱，逐漸從權力核心中常會中退出，對民進黨政策形成欠缺實質影響力。例如前一屆十名中常委選舉分配中，英派有立委陳明文、英派與新潮流系的桃園市長鄭文燦推派的立委鄭寶清；新潮流有總統府秘書長陳菊及前議員沈發惠2席；正國會則為立委黃秀芳、高志鵬2席；綠色友誼連線是前立委陳勝宏1席；蘇系有立委張宏陸1席；海派則是立委王定宇、前北市黨部主委黃承國2席。
但此屆中常委的分配席次中，分別是英系2席、新潮流3席、正國會2席、海派1席，其餘蘇系及綠色友誼聯盟各1席。對照前後屆中常委席次改變，新潮流系成為最大派系。既往前屆中的英派陳明文及正國會高志鵬皆與前總統阿扁隸屬相同派系，但在此次中常委席次分配中，陳明文不僅無法被選入中評委主委，高志鵬也因涉及關說案而退出，故扁系影響力式微；而前行政院長謝長廷系統則是從兩屆中常會中完全退出，前一屆謝系蘇治芬尚取得中評委主委一職，此屆為新潮流所支持者當選。
最後，因涉SOGO經營權收賄案，遭羈押的民進黨立委蘇震清已發布聲明，辭任民進黨中執委與中常委職。其叔為英系大將前立法院長、前總統府秘書長蘇嘉全，也因蘇震清貪瀆案而立即請辭總統府秘書長。民進黨的黨權力結構分配呈現“派系共治”特徵，隨蘇嘉全離開總統府秘書長一職，可能喪失未來接替閣揆角色之優先排序，可能導致黨權與政權的“派系共治”機制失去多元制衡力量。此次行賄與貪瀆案爆發除影響蘇嘉全、蘇震清政治生涯發展外，也會衝擊民進黨黨內派系政治平衡。若號稱英派大將蘇嘉全、蘇震清遠離民進黨權力核心，勢必危及英派政治權力基礎，這將削弱蔡英文總統為派系共主的地位。
近來民進黨內各派系形象一再受損，除SOGO案扯出英系成員、屏東蘇嘉全政治家族逐一中箭落馬外，也牽扯時代力量立委徐永明家中現金300萬的案外案，“正國會”領導人、交通部長林佳龍也捲入其中。這些派系成員皆非新潮流聯盟，伴隨2022年地方大選及2024年台灣總統及立委大選將近，顯然各派系的權力競逐已悄然開打。SOGO案中，蘇嘉全請辭總統府秘書長，其侄子蘇震清請辭中執委、中常委，喪失屏東縣長角逐權力；林佳龍為“正國會”中最有機會角逐總統大位的政治領袖；而同為“正國會”成員具角逐下屆彰化縣長實力的縣黨部主委邱建富，也陷入緋聞事件“電愛”疑雲。各派系領導一旦陷入貪瀆、緋聞事件，皆重創派系形象，進而影響其權力競逐的潛能。這不僅衝擊各派系權力重組及分配結構，也會減弱民進黨整黨競爭優勢。
叁、民進黨中央與各派系智庫建設
一、黨中央設置智庫“新境界文教基金會”
新境界文教基金會（英語：New Frontier Foundation；簡稱新境界基金會），是民進黨的智庫，1999年7月成立，創始人為時任黨主席林義雄。基金會董事長為蔡英文總統、副董事長邱義仁、執行長邱義仁及三位副執行長：陳錦稷、廖錦桂、吳怡農。2020年8月11日該智庫官網公布最新一屆董事名單，副董事長增至3位，除了原來的副董事長邱義仁，又新增基隆市長、“正國會”林右昌、前民進黨秘書長及英系大將洪耀福出任副董事長。董事包括：王震緯、何美玥、何飛鵬、李金龍、沈國榮、吳音寧、林萬億、林錫耀、柯建銘、高俊雄、陳正然、陳志柔、陳聖德、張建一、張富美、管碧玲、潘淑滿。
民進黨設置智庫目的在於為黨擘畫重返執政藍圖，宣稱“下一階段我們的目標是，重返執政，成為國會最大黨”。此智庫為黨內大腦中心，曾以“十年政綱”為架構對2012年總統大選的政策議題提出完整論述和主張。時任黨主席蔡英文總統是董事長，前新潮流大佬吳乃仁（不滿2019年黨內初選宣布退黨）任執行長、前新潮流成員蕭美琴任副執行長。
智庫的工作是向黨部、候選人提出政策建議，對象是黨部與候選人，由智庫針對議題討論提供政策建議，達成結論後再提供給黨部與候選人參考。智庫扮演著政策幕僚的角色，候選人為最後進行決定的政治精英。2011年2月23日此智庫組織結構設置兩部分：1、“經濟與社會研究中心”：致力於經濟成長與分配、產業與創新、國家財政、區域發展與國土規劃、社會安全等領域的探討；2、“安全與戰略研究中心”，則是要提出與歐美日陸及亞洲各國的互動策略，特別是處理兩岸事務議題。以智庫為平台，引進新血、新思考成為智庫要務。此智庫並不排斥兩岸智庫對話。
2012年7月新設22個政策議題組，包括中國政策、國防、外交、行政效能、經濟與產業、財政與金融、農業、交通、土地與住宅、環保、科技、司法、社會福利、勞動、醫療保健、教育、文化、媒體與傳播、族群關係、性別議題、地方自治、民主憲政。此智庫吸納相關專長的學者、專家或前政務官擔任議題成員近200人。同時，智庫所吸納為年輕學者，年齡多在四十歲上下。主要來源有三個管道：一、與民進黨理念接近願意貢獻所學提供意見的純粹學者。二、行動力強、具有社運背景的學者，幫助民進黨掌握社會脈動，擴展黨將觸角伸向至社會。三、整合曾在黨內任職或任國會幕僚後轉而投入學界，具研究能量、政策積極性及務實性的兼具學術與實務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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