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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紀以來,台灣問題在國際社會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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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意象三角”作用於兩岸關係的過程 |
中評社╱題:新世紀以來中美互動下的兩岸關係外部因素――基於“意象三角”的分析模式 作者:宮高傑(廈門),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政治研究所國際關係博士研究生;孫雲(廈門),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教授
【摘要】兩岸關係的形成與發展是多種意象互動博弈的結果,其中外部環境意象是影響兩岸關係的一大變數。在國際體系意象中,東亞地區體系的結構性變動是影響兩岸關係的主要外部因素;在國家意象中,中美等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博弈對兩岸關係的緩和、緊張起催化作用;在個體意象中,決策者對台灣問題及當時所處環境變化的認知直接作用於兩岸關係。三類意象既分別作用於兩岸關係,又相互影響。本文將意象分析與“戰略三角”博弈模型相融合,提出“意象三角”的分析模式。通過在“意象三角”模型中的角色分析和演化結果顯示,兩岸關係在三類意象的不同組合關係中呈現出“前景最優”、“前景次優”、“前景堪憂”和“急劇惡化”四種情況的發展走勢。
新世紀以來,台灣問題在國際社會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國際格局呈現多極化發展趨勢,東亞地區權力格局發生巨大轉變,台灣地區在此形勢下也不斷追求超越自我身份和實力的地位。國家間的競合關係影響著台灣地區參與國際事務的方式,尤其是中美互動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兩岸關係的發展走向。此外,由於美國多元決策體制的特性,決策者直接影響美國對外政策,因此決策者因素也是影響兩岸關係的主要外部因素。三類意象不僅直接作用於兩岸關係的發展演變,相互間也會產生互動和影響。本文提出“意象三角”的分析模式,兩岸關係在該模式下產生了多種可能的發展走向。
一、意象分析與“戰略三角”的融合建構
肯尼斯·華爾茲(Kenneth N. Waltz)在分析國家間發生戰爭的原因時,使用了這一概念。〔1〕他認為國家之間發生衝突的原因,不僅是國家因權力和力量失衡而導致,國際體系在結構層面也規範了國家間發生互動的方式。同時,他將個體意象作為制定和形成對外政策實際影響因素。戴維·辛格(J. David Singer)強調將國際體系與國家兩種意象相結合來分析國際關係中的各種問題,儘管他沒有將個體意象作為一個獨立的分析變量來解釋國際關係,但是他對華爾茲在個體這一意象分析上的開創性嘗試持肯定態度。他們都強調將意象因素作為分析國際關係過程的自變量,注重塑造國際體系對整個國際關係過程的分析和解釋力,側重於從國際體系的宏觀層面來描述和解釋國際關係中存在的現象和問題。〔2〕實際上,個體、國家和國際體系三者之間的聯繫不是偶然的,而是相互嵌入在研究對象之中。國際體系的結構性變動影響行為體之間發生互動的方式和作用。在國際體系中,若權力高度集中於某一行為體,就會發生權力失衡的情況,體系的約束力就會減弱,行為體之間可能會因失衡的國際體系結構而發生衝突,也容易導致行為體在對外政策上的扭曲。相反,當國際體系中的權力高度分散時,那麼該體系將處於高度穩定的狀態。〔3〕而一國對外政策取向也會影響國家間的互動模式,國家對外行為實踐不僅會影響自身的行為動機,也會影響其他國家的政策反應,并取決於它與其他國家的關係,又與國家自身所處的國際體系政治環境相關,最終還會影響到體系的性質。新古典現實主義者也認為國家尤其是大國的戰略選擇和互動塑造了國際體系的性質和結構狀態。〔4〕此外,行為體對外政策形成以及與其他行為體之間的互動方式也取決於決策者的個人風格和心理認知。決策者的認知和行為在某種程度上會改變行為體的立場,并且這種改變會外溢到地區和國際體系中去。〔5〕行為體的對外政策也受到決策者對環境變化感知的影響,決策者對決策環境越敏感,對不同觀點和不同信息的吸收性就越強;反之則越弱。〔6〕決策者的個人經歷也會影響和塑造其決策風格的形成,基於決策風格基礎上的認知會影響對外政策的結果。三類意象在描述國際關係中的各種現象時,不僅分別作用於研究對象,而且三者之間也是相互聯繫的,對於分析某一具體事物面臨的外部環境變化時,具有較強解釋力。當三類意象相互交織并兩兩產生互動時,就會對研究對象形成新的作用效果,這種作用過程就是三角互動的過程。
“戰略三角”最早由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政治學教授洛厄爾·迪特默(Lowell Dittmer)提出,他在論述中、美、蘇三角關係時引入了“戰略三角”博弈理論,并將三角關係互動的結果演化為三種類型:即“三角共處”(ménage à trois)〔7〕——三角之間的良性互動、“浪漫三角”(Romantic Triangle)——其中一角與另外兩角關係良好而另兩角之間矛盾衝突、“穩定的婚姻”(Stable Marriage)——其中一角分別與另兩角矛盾衝突而另兩角之間關係良好。〔8〕後來的研究者又在這三者的基礎上對“戰略三角”互動模型進行了完善,補充了第四種演化類型——“緊張三角”(Tension Triangle),即三角之間關係相互衝突。〔9〕但是在衆多關於“戰略三角”的文獻中,幾乎所有研究者都將三角界定為單一行為體,即國家或地區這一中觀意象層面,將中觀意象的行為體布局於三角之中,在這個單一層次上考究三個行為體之間在“戰略三角”中的互動狀態和演化結果。諸如對冷戰期間的中美蘇戰略大三角,以及冷戰後中美俄、中美印、中美日等國家行為體之間的“戰略三角”關係的研究。在研究台灣問題時,國(境)外學者多將中國大陸、中國台灣、美國引入“戰略三角”模型中討論,并演化出不同類型的互動結果,〔10〕這一三角關係缺乏合理、合法性,對台灣地區的歸屬問題預設了前提,實際上是將台灣地區單獨作為一個具有“主權”的行為體來論述的,這顯然嚴重違背法理事實,違反“一中原則”,必須加以嚴正批駁。因此國內學者在研究台灣地區與其他國家之間的關係時,并無前述之論述,而是將其嚴格置於一個中國框架下來討論的。此外,也有學者提出“跨層次分析方法”或“混合層次分析方法”等意象分析模式,〔11〕但對該模式如何作用於研究對象則未給出明確的答案。
兩岸關係面臨的外部環境是複雜多變的,如何在衆多外部因素中找到影響兩岸關係的脈絡規律,梳理兩岸關係發展走向,仍是當前值得探討的問題。前期學者們無論是討論大國“戰略三角”關係還是將其運用於兩岸關係中,都是從平面視角出發,討論了單一意象上的三角互動模式。但實際上兩岸關係不僅僅是國家(地區)行為體之間的互動反應,也與決策者的認知差異和行為體所處的國際體系結構有關,這三類意象之間相互作用的結果才是影響兩岸關係發展趨勢的主要外部因素。三類意象中的每一意象分別對應於“戰略三角”中的每一個角,由此引發的三角互動就轉變成了三類意象之間的互動過程。而這三類意象本身又居於不同層面,它們之間兩兩組合形成多對互動關係。將三類意象所建構的“意象三角”模型運用於兩岸關係的分析,更能够準確把握其中的影響因素和發展走向。
(圖1:“意象三角”作用於兩岸關係的過程)
二、影響兩岸關係的外部意象
(一)東亞地區體系變動塑造兩岸關係的外部環境
在國際體系中,處於地緣政治上兩個大國之間的地區最容易受到體系結構變動帶來的衝擊。而處於東亞地區體系框架下的台灣,正好就處在中美戰略競爭的交鋒處,也處於東亞權力體系交匯的中心點。台灣地區實際處於中美權力交匯處的這一地緣政治特徵使得台海局勢極易受到中美力量對比不平衡帶來的體系結構變化的影響。〔12〕系統結構又隨著單元能力分配的變化而變化。〔13〕在東亞權力體系格局中,存在著不同性質和類別的體系單元和類單元形態。中美作為東亞國際體系發展的主要單元構成,毫無疑問在兩岸關係上起到了穩定器和壓艙石的作用。單元內部以及單元之間的互動對國際體系的變革會產生重要影響,〔14〕中美兩個行為體之間是否保持穩定互動與和平競爭態勢直接關係到兩岸關係以何種形態出現在東亞地區體系框架內,進而影響到東亞地區權力體系的變動程度。
兩岸關係的變化發展已成為東亞地區的焦點問題,東亞地區其他行為體的行為動機也會對東亞權力格局產生影響并間接作用於兩岸關係。美國在東亞的同盟體系是其得以在台海地區實現“離岸平衡”,通過台灣問題對中國大陸實施“長臂管轄”的主要抓手。通過攜其盟友遏制中國在東亞地區的發展來不斷滋擾兩岸關係。尤其自特朗普上台以來,這種藉助同盟力量制衡中國,并通過台灣問題牽制中國的意圖愈發明顯。特朗普政府出台的“印太戰略”的目的之一,就是要通過台灣問題作為其戰略意圖輸出路徑,對中國進行進一步的戰略遏制;通過台灣問題事關中國主權這一本質,實現對中國的極限施壓,破壞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外部環境,造成東亞地區體系結構的碎片化。台灣當局更是積極迎合美國的戰略部署,通過充當美國“印太戰略”的“急先鋒”,不斷破壞東亞地區體系的內部結構,造成體系失衡。2020年5月台灣地區領導人蔡英文總統在其就職演說中就強調,“希望通過在印太地區扮演更積極的角色,以維護台灣的和平、穩定與繁榮”。〔15〕台灣當局試圖通過“聯美抗陸”,在東亞體系的天平上竭力偏向美國,力圖動搖原有較為穩定的東亞地區權力格局,破壞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現狀。拜登上台後,延續了前任政府在東亞地區的結盟體系和利用盟友對中國進行制衡的策略,在台灣問題上更加側重於提升台灣地區的“防禦”水平,并通過這種方式向“台灣當局”輸入美國會一如既往的支持“台海穩定”的信心和決心。此外,拜登政府還將通過繼續實施“印太戰略”為背景,充分利用在東亞地區的多邊和雙邊安全機制來制衡中國大陸對台灣地區的“不對稱”戰力,通過提升潛在的“威懾”可信度和“威懾”預期,塑造有利於“協防”台灣的外部環境。
儘管中美在台灣問題各持立場,存在分歧,甚至有時還會發生低烈度的外交衝突,但這些分歧和衝突都始終處在全球性形勢變革的過程當中。在這一過程中,來自諸如中東問題、國際恐怖主義、全球氣候變化、海上能源安全、核擴散等全球性挑戰都是各國需要共同面對的問題,這些全球性問題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台灣問題在整個國際體系中的“熱度”。通過對共同的挑戰積極應對,國家間的互動和互信也得到加強,有助於國際體系的結構穩定與和諧,由此也保證了發展兩岸關係所擁有和平穩定的外部環境。
(二)中美互動影響著兩岸關係發展變化
從外部環境發展來看,兩岸關係發展變化受到中美兩國的利益博弈與關係互動的影響。自2000年以來,中美關係一直處於競合交替變換的狀態。作為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大國,雙方在全球領域必然會出現國家利益和戰略布局上的交集,這種交集使雙方在不同地區產生了不同形式的互動。在東亞地區,由於中美在台灣問題上的戰略博弈直接表現為對台灣地位的認知和立場變化,因此兩岸關係也隨著中美關係的緩和與緊張出現交替性變化的特徵。
小布什上台之初,極力推行單邊主義,一度將中國定義為“戰略競爭者”,并采取在亞太結盟的方式實現對中國的戰略圍堵。美國一直以來的戰略目標是竭力遏阻中國突破“第一島鏈”,而台灣正處於“第一島鏈”中心位置上。通過利用“日本——中國台灣——菲律賓”所構成的島鏈戰略,緩衝中國對台海以東的戰略力量投射,削弱中國在亞太地區日益增長的實力和影響力,從而確保美國在這一地區的戰略主導地位。美國認為中國在台海地區所布局的軍事力量不僅旨在防止台灣具備“獨立”的條件,更深層次的戰略目標在於準備在對台獨威懾無效時通過武力解決台灣問題。〔16〕如果中美之間以這種方式持續互動,很可能會加深雙方對彼此的“戰略互疑”并引發中美之間的軍備競賽,雙方的安全互動將呈現出螺旋式上升的軌跡,這種安全互動必然會波及兩岸關係,導致台海出現緊張局勢。加之阿扁當局在此期間又搞所謂的“和平公投”和“入聯公投”,導致兩岸關係一度劍拔弩張。
奧巴馬政府時期,由於一上台就面臨全球金融危機的嚴重挑戰,因此復蘇美國經濟,成為其執政初期的優先事務。奧巴馬政府在台灣問題上表現為:以“重返亞太”為全局戰略部署,但是依舊承諾尊重中國的“核心利益”,即在台灣問題上表示奉行“一個中國”政策,但同時通過對中國實行“接觸——遏制”兩面下注的策略,力圖壓縮中國的戰略發展空間,并在台灣問題立場上保持所謂的“現狀”,對台灣實行“戰略模糊”的布局。實際上,美國在台灣問題上的主要目標是通過維持兩岸現狀,以“雙重威懾”為互動方式,力圖防止兩岸發生任何改變現狀的情況,以降低美國陷入台海風險的可能性。總體來看,這一時期中美能够較好地把握台灣問題互動的量度,且中美雙方對彼此在亞太地區發揮建設性作用表示歡迎,都認為中美應攜手維護包括台海局勢在內的亞太地區的和平繁榮與穩定。〔17〕此外馬英九執政時期也主張兩岸“外交休兵”,這一時期兩岸關係在一定程度上擁有較為寬鬆的外部環境。
自特朗普上台以來,中美關係急轉直下。在兩岸關係上,美國多次指責中國單方面破壞台海現狀,并企圖通過強化對台灣的“實質幫助”以對抗中國大陸在台海地區戰略優勢。而這實質上是為了後續的對台軍售做鋪墊,這是美國在台灣問題上觸手可得的利益。2020年7月和10月,美國國務院分別批准了來自美國國防部國防安全合作局(Defense Security Cooperation Agency)的總價值為6.2億美元和18億美元的對台軍售。在10月的軍售武器中,包括了“海馬斯”高機動火箭炮系統、防區外精確打擊導彈SLAM-ER、F-16戰機新型偵察吊艙等一系列具有攻擊性的武器設備。對台軍售的武器性質由防禦型轉變為攻擊型,這表明美國有意挑撥兩岸關係。美台之間相互勾連,刻意製造台海緊張局勢,造成兩岸關係持續對立。實際上台灣當局決定對美軍購并不能够增強其軍事“防禦”能力,而是欲通過與美國達成武器貿易協定,確保美國會履行承諾,幫助台灣抵禦來自大陸的“潛在軍事威脅”。〔18〕實際上美國歷屆政府的對台軍售不僅不能解決台海安全問題,反而會給島內台獨勢力傳遞錯誤信息,加劇兩岸關係對立與台海緊張局勢,這也并不符合美國的利益。
拜登上台後,美國國務院隨即就對台灣問題做出了“強硬”聲明,指責中國大陸通過多種強勢手段對台灣進行“施壓”,美國新任國務卿也對台灣問題進行了強硬表態,聲稱美國新政府將繼續尋求和支持台灣保持自衛的能力。〔19〕2021年3月,在中美安克雷奇會晤中,雙方劍拔弩張,美國在台灣問題上對中國大陸指指點點,在其他領域,雙方的認知分歧巨大。但與此同時,拜登政府也公開表明不支持台獨,〔20〕長遠來看,中美關係發展的總體態勢將影響中國大陸處理兩岸關係的方式與能力。雙方信任感越強,在應對兩岸關係上的靈活度就越強,也會更富有創造性,反之則會導致兩岸關係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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